..

为什么互联网的边缘用户如此重要?

本文副标题:边缘才是互联网的根本。

几乎所有进阶的互联网使用者都明白,互联网一开始是一个专用于科研和军事情报交换的专有计算机设施,后来逐步发展成为人人访问、人人创造的全球性计算机网络。然而在这一发展的过程中,在互联网所扎根的广大现实之中,实际上已经因互联网的高速发展而发生了巨大的变革。这一变革使得原先最平凡的人也有接触互联网,接触全世界的机会——同样也使得,这一部分人作为只能接触到最浅层互联网的人——互联网的边缘用户,无比重要。

“平凡者”?“边缘用户”?

说平凡的互联网人等于边缘用户,这种说法并不全面。应该说边缘用户中有相当一部分都是平凡的人。一些在现实中平平无奇的人可能其实是互联网的核心用户(比如个人站长,就是贴近互联网运作中心的典型),而一些现实中明明处处得意的人则可能在使用互联网上遇到很大的困难,以至于只能使用抖音这一类最边缘的应用程序,被动接受推送,把互联网当成一个大号的电视网络来用。这种情况在很多青年时意气风发,现在衰老沧桑的老年人中很常见。

所以首先大谈特谈边缘用户的问题,就不能把互联网的边缘简单地定位在社会的边缘、弱势面,这是不合理的。所谓互联网的边缘,既然叫边缘就一定和一个“中心”相对应。如果说边缘在穷乡僻壤,那这个“中心”在哪里呢?是在国际化一流大都市里吗?显然,这也是欠妥的。依然以老人为例,城市里年龄大的老人,不比乡村里同龄人要更擅长于使用互联网。他们还都是边缘级的用户。而乡村年轻人,在使用互联网方面可能还比城里的年轻人更加专业,如出于创业需要进行建站。

“互联网的中心”肯定不能说成一个具体的、地理的位置,而是一个抽象的、逻辑的位置。(边缘的概念自然也是这样)它指的应该是和互联网运行基本的原理密切相关的内容,譬如各类科学,或者各类互联网络艺术。换句话说,什么创造了、丰富了互联网90%以上的内容,什么就是互联网的中心。打开Github.com,看看提交量大的那些开发者,不用问,他们就是互联网核心的成员。处在互联网中心的人,他们输出到网络上的东西远大于他们从网络上输入进脑子里的东西。而打开老人手机上的使用时长统计,看看他们看了多长时间的抖音,就能明白这就是边缘用户的典型——他们几乎不向互联网贡献任何内容(除了这些APP偷走的隐私数据之外),却从互联网上获取大量内容。而真正使他们成为完全的边缘用户的,也并不是从互联网上大量获取内容,而是对这些内容几乎不做任何记忆和思考。前者如果进行记忆和思考,那还是属于比较进阶的互联网用户,至少是将互联网作为自己工作的有力工具。而对于后者,除消磨时间和促进多巴胺分泌外,互联网没有任何益处,于是才是真正的边缘用户。处在互联网的边缘,从互联网中心发出的温暖就很难照射到他们,最新的技术和他们几乎无缘。而他们也不知道如何利用互联网为自己发声,争取自己应得的一份权利。

对于那些熟知互联网先进技术的开发者来说,“边缘”这个词语往往让他们想到的是CDN节点或者边缘计算,他们表示很贴近用户。那么反过来想,如果一个人天天都在享受的是“边缘”节点最贴近他们个人的服务,不就表示着他们也就远离了互联网的中心吗?

所以互联网边缘用户的定义很明确,就是那些把互联网当成大号有线电视网络用的、还像旧时代那样疏远高新互联网技术的人们。由于他们在互联网和现实中的存在感很低,往往使人们误解,认为他们很平凡。

平凡创造力量,边缘空前重要

读到这里,很自然而然地觉得边缘用户很可怜。可为什么偏偏就边缘用户就是这么重要呢?明明他们是最没有存在感,最理应被遗忘的一类人,不是吗?

如果现在还处在那个电视、电台、报纸的老三套媒体时代,那这种想法大概是对的。毕竟彼时的平凡者,或者说搁现在来看应该是边缘用户的人,是一点发声的路子都找不到的。这样一来还不如中规中矩,淡化自己的存在来得痛快。但一旦出现互联网,一旦哪怕一个软件开发的命运从“赚钱和科学”被修改为“用技术手段达到社会目的”,这种局面就绝对不能再维持了。“我本能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过阳光。”在互联网没有诞生或者没有进入大众视野前,本来看不见什么“中心”的平凡者大可自欺欺人,以为自己好像是世界中心。等看清了互联网中心了,发现自己竟被搁置到了一个十万八千里的边缘地带,每天只能看着手机上的短视频一条条地划过,渐渐迷失了记忆和思索的能力,这本身就是一种天大的折磨。对于表达欲已经渐渐消退的老年人而言,这可能还不算太过明显的问题。可年轻的互联网边缘用户呢?平凡使他们没有拿得出手上网展示的能力,或者平凡惯了,即使有这个能力也不敢上网抒发自己。况且还要面临着名为网络暴力的巨大风险。互联网现今的发展目标很明显不是让人受折磨,而是给人以希望,给人以渠道。所以边缘用户现在所经历的,与互联网的宗旨显然已然相悖了。哪怕是为了“正义”这样假大空的宣言,也要承认边缘用户如今的重要地位。

边缘用户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平凡者,而这也是关键。平凡者的另一个名字叫人民,而人民才是最广大的基础。互联网基础设施(光纤、基站、交换机……)作为一种公益形式提供给偏远地区,是为这群平凡者能够成为边缘用户做物质基础,这样他们就有利用互联网络发声,争取自己权利的可能。当这些边缘用户通过互联网络为自己争取到权利时,实则是在帮助公共利益得到更好的实现。然而这种基础设施就位并不代表一切问题随之解决。因为为边缘用户提供了利用互联网络发声的可能并不代表边缘用户凭借庞大数量优势、生活基础就一定能够成为互联网上的主流声音。恰恰相反,正因为他们远离互联网的中心,这也不懂,那也不会,他们最多做一个“电视接收器”。只能收不能发,改变不了任何事。这就导致公共利益的情况不能通过边缘回馈给全互联网——不能体现在明面上。往轻了说,边缘用户难以利用互联网为自己争取权利,会影响到“用技术手段实现社会目的”的计划,会干扰到互联网公平化的进程;若要危言耸听一点,则可能酝酿严重的危机和不公平。因此让边缘用户发声这一点万分重要。中心用户想要在互联网上发声,就算有阻力,他们也能找到各种高技术的方法来与之对抗。然而边缘用户中好一些的也只能完成最简单的用户界面级交互,他们自身受到的使用互联网的严重限制也使得他们被放在危急紧迫关头的重要位置。

如果边缘用户并不想通过互联网争取权利,也不意味着他们就不重要了。健康码时代有无数老人因为不会使用手机而被拒之门外。难道他们是真的一点互联网都没接触过吗?决无可能,他们只是被排挤到了边缘。又是相同的观点,只会看不会用,只会享受CDN最近节点的服务,而不关心里头究竟怎么操作,最终的结果竟然是生活上的严重障碍。对于青年可能还不明显,但对于老年,日新月异的互联网络实际上已成为一个生存的挑战。作为为社会发展作出过巨大贡献的他们,作为年龄稍大了些的互联网理应受益者,却没有能够享受到互联网便捷先不谈,却连最基本的生活便利都难以维持,这难道不是不仅能说明他们很应该受到关爱,而且还很迫切地需要这种关爱——即很重要吗?

边缘用户就是这样。他们是平凡的,是有力量的。可这种力量,因为边缘这一位置,不能传到互联网世界,这就是一种悲哀。要让他们的力量传到整个互联网世界,则是一种重要。

要如何对待边缘用户

很多人在如何对待边缘用户的问题上产生了很大的争执。而确实,这种争论也非常有价值。因为边缘用户这一群体,其中细分下来的具体对策也不应该是一刀切的。

一个方案是让互联网从边缘用户视野里淡化,我认为,对于老年用户这可能是最有效的方案。这里让互联网从边缘用户视野里淡化的意思并不代表让他们滚出互联网,停止浏览短视频之类。而是让互联网通过更加“亲切”的方式渗透进他们的生活中,实现“曲线利民”。边缘的痛点是跨不过互联网的高门槛,那还不如直接绕过大门。什么意思?还以健康码为例。如果老年用户实在不会用手机上打开各种程序的复杂功能,为啥不直接发一张健康卡给他们随身携带到处刷呢? 莫要说这种方法成本高,防疫哪有成本低的,手机上大多自带NFC,印几张NFC卡也不差这两个钱,健康码都要有服务器费呢。通过刷卡,然后再把数据同步到互联网,互联网的好处一下就能够惠及到老年用户了。而且这对防疫本身还会有好处,因为即使是青年人也经常遇到健康码打不开的糟糕情况,通过刷卡可以有规律地同步数据,避免数据量过大或者恶意刷新造成服务宕机。好处多多,坏处没有。边缘的另一痛点是无法通过互联网维护自己的权利。那这个时候与其教边缘用户用互联网正确维权,还不如规范好传统媒体力量,让他们好好办事,不要偷懒,让意见箱不要成为废弃物。这样一来还有另一个好处:非互联网或非公开互联网的维权通道拓宽以后,发布在公开互联网的负面消息应该会大量减少。这样不仅对边缘用户有好处,就连中心用户因为互联网上的恶意信息变少也能舒心享用网络益处了。而这些通过线下传送的维权信息则可以通过更加隐私友好的模式在互联网和有关对象内部处理,效率实则也可以大大提高。

另一个方案是被更多人接受的,即努力把边缘用户拉进互联网中央。我认为这一方案虽然短期内会有很大阻力,但长远来看还是好处极大。疫情肆虐期间,有很多教老人如何使用健康码配合工作,或使用微信与异地子女不见面联络的视频或手册。其中最典型的一个是Topbook发起的自组织项目,说它典型并不是因为它造福的人最多,而是因为它开创了把互联网最边缘用户和互联网最中心技术统一起来的先例。因为自组织、去中心化这些都是非常现代,老一辈听都没听说过的高级概念。而如今,这些高级概念却被正确的利用去服务所谓的“低端人群”。而这个过程实际上也符合科学的正确目的。毕竟,科学可不就是最后要造福多数人的玩意吗?但这一项目也有局限性。首先是去中心化进行的不彻底,还是要倚赖某些特定的云服务,不过这不是很大的麻烦;大的麻烦是这一项目虽然为了边缘用户的利益而设立,却并不是为了边缘用户直接阅读而撰写相关文档。相反,由于该计划的工作流较为繁杂,以至于其实质上是为互联网的中阶乃至中心用户准备的,并以这些用户的力量在通过其他非互联网的方式间接影响边缘用户。这种方式本身很考验耐心,且往往不易成功,因为老人思维可能比较迟钝,难以胜任复杂的学习。但不可否认的是,这种把边缘用户拉近中央的方案对于年轻人还是很有效的。典型案例是各种计算机科学在线课公开课一类。只要边缘用户主动寻找,这类教程不难找到。通过学习,他们可以对互联网有更清晰的认识,因而更加贴近互联网的中心,即能够为互联网造福民众的事业作出贡献,并在这一过程中让互联网更大地造福自己。

我认为,除了这些手段,自由软件和WEB3等等先进概念也应该为提升互联网边缘用户的网络体验做一些事。边缘这种地带是永远存在的。真正解决问题的方法不会是消灭边缘,而是要让边缘上的人也能一如既往地幸福活着。让老年人审阅程序源代码听起来挺科幻的,但换一种角度,让也老年人享受经过源代码审阅的程序已经是在造福年迈的边缘用户了;让天天沉湎于短视频的小学生醒悟过来转而去认真做作业听起来过于理想,但换一个方面,通过课堂教育让处于叛逆期的青年人对同样叛逆的WEB3产生兴趣,似乎也并非想象的那样困难。其实互联网的去中心化,不只局限在指网络架构的去中心化。而是真正的,把互联网作为一项稀松平常,人人机会均等的普及型技术,普惠给每一位边缘用户,让他们不用离开边缘——因为网络世界上再无中心。尽管自由软件支持者、去中心化支持者和互联网的边缘用户看起来没有半点关系——但每个人都有跟不上时代的那一天,现今那些受困于微信繁琐使用的老人,当年没准就是学啥会啥,最进步的青年;但每个人都有追不到梦想的时候,现今那些在短视频里迷失自我的人们,当初没准还有一个成为科学家的宏愿,互联网本应给他们实现愿望的机会,却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总之因此,互联网的光荣事业如果想要继续,那首先就要让互联网的边缘用户受益,这才是技术真正的意义。

©️ 2017-2023 Helim Lee, running on HeliNetTM 4Charges(PPNN) "LocalHost" Server.
“荷岭网居”中文名称不是受完全保护的商标。“荷岭”是一处地名,任何人皆可正当使用。